言牧云睜開眼睛,從床上坐起身來,把頭上的頭盔摘下放到一邊。
他用手背擦拭了下眼角,將淚水抹去。
不遠處的書桌上,銀白方盒靜靜躺在那里,表面的紋路上閃爍著瑩瑩藍光。
言牧云深深凝望著那個其貌不揚的小盒子,眼神無比復雜。
于現在的他而言,那不再是某種莫名其妙的高科技機器,而是唯一連接在自己與父母之間的橋梁。
“言瀧,你在哪?”
言牧云穿上鞋子,走出了房間。
“醒了?”廚房里探出半個腦袋。
“嗯,我好像在里面呆了很久,現在都已經下午了吧。”言牧云撓了撓頭,有些憨厚的笑笑。
兩人回來的時候才早上八點不到,現在都已經下午兩點了。而且如果不是李慧擔心兒子的身體,讓他趕緊出來吃飯,他估計還要在那個虛擬世界里呆更久。
言瀧從廚房里走了出來,身上圍著灰色的圍裙,手中還提著鍋鏟:“畢竟幾十年沒見了。”
“這么巧,你剛好在做飯?”言牧云揉著自己空空的肚子,好奇問道。
言瀧面無表情的點點頭:“我估摸著差不多了,畢竟爺爺奶奶不會讓你餓著陪他們聊天的。”
“你可真懂他們。”
“小時候我爸上班忙,都是爺爺奶奶帶我的。”
言牧云咧咧嘴,突然意識到面前這個小侄子和自己父母待在一起的時間,說不定比自己還久。
畢竟他初高中上的都是寄宿學校,而成年后就出國留學了,一年也就回家一次。
“你......”言瀧似乎想要說些什么,但只說一個字就聽了下來。
言牧云呵呵一笑,說道:“是不是覺得叫我大伯很別扭,直接叫‘你’又有些不禮貌?不用擔心這些有的沒的,干脆也叫我哥就行了。”
言瀧:“?”
“你叫言一銘爸,你爸叫我哥,咱們各論各的。”
得知父母還存在于這個世界上,言牧云的心情出奇的好,怎么看眼前的年輕人怎么順眼。
“還是算了。”言瀧搖了搖頭,隨后表情卻是嚴肅起來:“記住,這件事情千萬不能告訴我爸。”
言牧云眨了眨眼睛,這才回想起還有這一茬,當下好奇問道:“究竟是為什么?總不會是言一銘這小子不想......”
“不是的。”言瀧輕聲打斷了他,隨后卻又搖了搖頭:“但也差不多吧。”
“究竟怎么回事?”言牧云越來越懵了。
言瀧轉了轉手中的鍋鏟,似乎在下著某種決心,半晌后才開口道:“對于把爺爺奶奶意識上傳到虛擬世界這件事,我爸其實是反對的。”
“這門技術的實現過程很殘忍,聽說需要把死亡不超過5個小時的人腦取出......算了,不細講了。”
言牧云想象著那副場景,忍不住打了個寒顫。
他看過不少科幻和恐怖作品,小說動漫電影都有。
但作為純粹的觀眾是一回事,可以沒心沒肺的圖個刺激。然而當自己的至親身臨其中,就完全是另一種感覺了。
“爺爺奶奶都是壽終正寢,他們這輩子唯一的遺憾,可能就是沒等到你醒來了。但是畢竟過去了三十年,他們早就不抱希望了,或者是看開了。”
言牧云點點頭,示意自己理解。
“爺爺去世時,這種技術剛剛出現,沒有多少先例能證明其安全性和穩定性。他害怕自己死后也不得安寧,便拒絕了手術。而奶奶...奶奶說,她也不想一個人去那個完全陌生的世界,還不如下去陪爺爺......”
言瀧微垂著頭顱,不知是在看地面還是自己手中的鍋鏟:
“所以把他們的意識上傳網絡,完全是我自作主張。不僅我爸不知道,而且也沒有事先征得爺爺奶奶的同意。”
言牧云默然不語,他并不知道如果換作自己的話,最終會做出怎樣的抉擇。
最終他嘆了口氣,走過去拍了拍這位侄子的肩膀,寬慰道:“沒關系的,你爺爺奶奶現在在里面感覺生活的挺開心的。而且要不是你這么做,他們也沒機會再見到我了。”
“嗯。”言瀧點了點頭,神色看起來依舊有些凝重:“我先回去繼續做飯了,馬上好。”
他扭頭朝廚房里走去,肩膀卻被突然扒住了。
“等等,醫院不用征求監護人和當事人的意愿,就可以直接做這種手術的嗎?”言牧云突然意識到不對勁,眉頭一皺,發現事情并不簡單。
言瀧的身形肉眼可見的僵了一瞬,隨后轉過身來,臉上的表情變得比之前更為凝重。
“到底怎么回事,全都說清楚。”言牧云的聲音變得低沉,竟是流露出了些長輩的威嚴。
言瀧抿了抿嘴,似乎認命了:“這件事...其實算是我要瞞我爸的另外一個主要原因了。”
言牧云環抱著雙手倚靠在門邊,靜候后文。
“我有一個好朋友,他爸是那個醫院的院長。在我的極力拜托下,他偷用了他爸的權限,批準了這兩項手術。”言瀧面無表情地說道。
言牧云驚了:“這都行?”
“在高速發展的信息時代,很多規則都存在漏洞。”言瀧深深的看了他一眼:
“我那個同學本身就是名技術不錯的黑客,再加上他爸的電腦以及各項驗證信息幾乎唾手可得,這件事對他來說并不難。”
“錢呢?手術費怎么解決的?”言牧云追問。
言瀧沒有第一時間回答,而是突然摸向自己的左眼,隨后攤開手,指尖有一片淡藍色的半透明晶片。
“這是?”
“我之前提到過的,‘智瞳’,加上我手腕的芯片,官網價138888元。”言瀧低下頭,重新將晶片覆在眼睛上,淡淡道:
“這只是我的一個生日禮物。”
言牧云默然,他突然想起了兩人剛從異能登記所里出來時,對方在上車前說的一句話:
“為什么總有些家長會覺得,金錢可以彌補陪伴的時光呢?”
看得出來,言一銘在日常開銷上應該從未委屈過言瀧。
看自己這位大侄子的性格,平時應該也沒有亂花錢的習慣,所以這十幾年來能夠攢下點資金,倒也不是沒可能。
言瀧繼續說道:“我的存款并不夠,所以還找我那位同學借了點,他替我補上了。”
“你那同學...人是真不錯啊。”言牧云感慨。
“嗯。”言瀧點了點頭,嘆了口氣:“他因為我做了違法的事,而我爸又是個執法部門的官。我如果把這件事告訴我爸,只會讓他們兩個都很難辦。”
言牧云微微皺眉:“但你也不能一直瞞著他啊?”
“等大學開學,我臨走時再告訴他。”
言瀧重新轉過身,朝廚房里走去:“到時候我和我的同學都會去別的城市,他總不可能跨省追捕我們。”
明媚的陽光透過客廳的落地窗潑灑進來,暖融融的。
言牧云站在剛好沒被照射的陰影處,默然不語。
言一銘是不會跨省追捕自己的親兒子,但他完全可以直接聯系當地警局啊......
其實言牧云心里很清楚,他所想的這種情況,90%不會發生。
畢竟大多數的人的底線都并不牢固,有時候只是需要一個借口,一個臺階,一個契機,一個“算了”。
“那小子和他同學都跑去別的城市了,那邊警察的工作應該都很忙吧,我還是不要因為家事打擾他們了,算了算了。”
言一銘所需要的,只是一個能這么想的機會,一個能這么說服自己的借口。
這小子,年紀不大,倒是挺狡猾的。
言牧云忍不住微微一笑。
這時廚房里突然傳來一陣焦糊味,言瀧走出來,把手中的平底鍋向前遞了遞。
“怎么了?”言牧云感覺有些莫名其妙。
“因為你一直拉著我說話,雞翅煎糊了。”
“......對不起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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