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啪”的一聲！
藺和手上的鞭子甩在一個抱著菜筐的漢子臉上，打的漢子扭過了臉，一道鞭痕還帶著血絲留在他面上。
漢子面皮抽動，緩緩扭過頭，滿眼兇狠的盯著藺和。
藺和被漢子看的渾身打了一個機靈，呸了一口：“活該，誰讓你為白錦書擋。”
藺和哽著脖子，頭揚起，盯著白錦書，眼中厭惡浮現。
“我去你娘的！”
見百姓被打，白三娘忍不住了，一個翻身，利落的踢飛了藺和手上的鞭子。
“啊！”
藺和不會武，只是以前跟著府上請來的武夫學過幾個招式，抵不過白三娘這一腳。
驚慌加上恐懼，沒坐穩，藺和從馬背上栽了下去，摔的齜牙咧嘴。
“啊，藺和，你沒事吧。”
龐勇跟杜強趕忙下馬去扶藺和。
藺和借著他們的力從地上站起來，一邊揉著自己的屁股，一邊指著白錦書，難聽的話張口就來：
“白錦書，你為何不說話，你以為你煽動了這么多百姓便有依仗了么，你將我們府上的口糧都搶了，讓我們吃什么？”
“難道我們就不是西京的人么，難道我們的命就不是命了么，你這個賑災的使臣難道不管我們的死活了么？你算狗屁的使臣！本小爺看你就是為了博得一個好名聲，為了讓這些賤民擁護你！”
藺和一把推開龐勇跟杜強，控訴著白錦書。
百姓們身側，那些流民紅著眼睛盯著藺和跟龐勇，白三娘見狀，恨不得一巴掌將藺和拍飛。
這個藺和腦子裝屎了不成，就連禁軍都不敢輕易靠近流民，他一個世家弟子，帶著幾個紈绔，以為流民真的不敢將他們怎么樣么？
“你是不是膽小不敢說話，看啊，她心虛了，你們這一群廢物都被她利用了。”
白錦書不說話，藺和就越氣憤，身后，又有三個身穿華服的華貴公子騎馬而來。
他們跟藺和一樣十分憤怒，跳下馬就往白錦書跟前從，卻被百姓們攔住了，不由得也破口大罵：
“白錦書你好樣的，怎么，你是想帶著這些百姓造反么，你看看他們如此擁護你，你是不是很驕傲，很高興？圣上知道你做的一切么，說不定你想自擁為王，行不詭之事！”
那言語犀利的公子與藺和等人不同，他生的正氣，五官威嚴，渾身書生氣。
跟在他身后的幾個公子也是一副書生模樣打扮，同樣憤怒厭惡白錦書。
白二娘盯著他們看了一會，見他們腰間都掛著一塊瑩白的玉佩，眉頭逐漸皺了起來。
是國學院的書生們。
麻煩又來了。
這群書生是來找茬的，有人煽動了他們，要他們打著行事不端的名頭來譴責錦書。
白二娘看向白錦書，想著她要么還是命人通知蕭君策吧。
自古武將最怕與書生這群碎嘴子對峙，那是有理也說不清的。
“繼續說，我還怎么了。”
清淡的聲音傳來，白錦書轉過身，一張朱顏玉色的小臉上帶著點點笑意。
她生的太好，笑起來的時候像是天上的仙，看的那些書生楞了一會，隨后暗自罵一聲紅顏禍水。
哪怕白錦書生的好又怎樣，她霍亂西京，毫無禮法搶人府邸。
若日后他們這些讀書人也入朝為官，是不是也會有人搶他們。
“姑姑，將鍋架上，煮粥吧，大家餓了許久，該吃上一頓飽飯了，只要大家能吃上飯，無論別人怎么罵我，我又有什么可怕的。”
白錦書搖搖頭，白二娘白三娘深深的看了一眼書生們，帶著白家女兵將板車上的糧米往下搬，開始煮粥。
而原本盯著藺和的流民攥緊的手緩緩松開，滿臉動容的退到了白錦書的身后。
“你雖然是為了流民不錯，但你將其他人的口糧拿來給他們吃，拆東墻補西墻，治標不治本。”
書生中，一個清俊的少年聲音沉沉，他不像其他人一樣那么生氣，反而很平淡。
“孟買說的對，白錦書你這樣做讓其他的人怎么辦，沒見過你這樣賑災的，就因為你的行為，我們學堂都亂了，你干什么命人將學堂的糧米也搶了。”
孟買身側一個白凈的書生說著。
若非如此，他們還沒那么生氣呢。
學堂斷糧了，他們怎么讀書，他們都是要參加科舉的學子。
“今日你若不給我們一個交代，我們便去定國將軍府門口，便去皇宮告御狀，狀告大姑娘你仗著出身胡作非為。”
“高適說的對，今日你若是不給我等一個交代，我們便去告御狀。”
書生們咄咄逼人，白錦書卻淡淡的揮手，示意白二娘等白家女軍煮粥。
白家女軍行軍已久，生火做飯這種事她們太熟悉了，沒一會便將白花花的米下了鍋。
而女兵們倒起白米來毫不小氣，每個鍋中的白米都堆的滿滿的。
流民們咽著口水，很想沖過去現在就果腹。
可他們盯著鍋看了一會，又看了看白錦書，沒動地方，沉默的站在白錦書身后。
孟買打量著流民，見他們衣衫襤褸，面黃肌瘦，眼睛凸出，明明很想吃鍋中的白米，卻硬生生的忍住了。
這些流民好似與他在書上看到的不一樣，他們好安靜，也好聽話。
“阿娘，我餓。”
周圍安靜一片，書生們跟藺和搞不懂白錦書想干嘛，都謹慎的盯著她。
忽的，一個滿身臟污的女娃娃小聲的開口。
孟買看向那女娃娃，見她臉上帶著黑灰，看不清容貌，只剩一雙渴望吃飯的漆黑大眼。
女娃娃盯著孟買，里面帶著祈求與小心。
就是這樣的神色，讓孟買猛的后退了幾步。
“過來。”白錦書朝著那女娃娃揮了揮手。
女娃娃很膽小，但白錦書喚她，她卻毫不猶豫的過去了。
“莫怕，一會就能開飯了，飯要煮熟，不然你會肚子疼的，再忍一會好么，姐姐保證以后每一頓你都有白米吃。”
白錦書柔柔一笑，低頭，見女娃娃的小手在她看不出顏色的衣服上蹭，伸出手，拉住了那雙漆黑的小手。
女娃娃害羞的低頭，流民們則是望著那雙白凈與漆黑相握在一起的手，眼眶發紅。
這如仙子一樣的女子出身名門望族，但她卻絲毫不嫌棄他們流民，也不怕他們。
孩子是不會騙人的，誰虛情假意，誰是真心的，孩子怎么會騙人。
“大姑娘。”
女娃娃的母親哽咽，緩緩低頭，白錦書從懷中拿出帕子，給女娃娃擦著手。
“嬌嬌，姑姑們來了，嬌嬌莫怕！”
白五娘嘹亮的聲音從一側傳來，她帶著十幾個白家女兵推著板車，車上放著銅盆衣服。
各種各樣的衣服都有，白錦書笑了笑，摸著女娃娃的小臉：“乖，吃飯前先洗洗好么，不然也會肚子疼的。”
“好，囡囡都聽姐姐的。”
女娃娃重重的點頭，雖然她很餓，但是她愿意聽大姐姐的話，因為她知道大姐姐是為了她好，以前阿娘也說過不洗手吃飯會肚子疼的。
“你到底要做什么，為何不回答我們的話。”
藺和憤怒，白錦書不想理他們又怎樣，那他們就不走了。
他效忠伯府的人難道就不需要吃飯了么？
“衣裙壞人！你們若是敢傷害大姑娘，我們就跟你們拼了，大不了就以命換命。”
見藺和還在咄咄逼人，流民中的漢子睜著通紅的眼，帶著滿滿的仇恨，像是要吃了藺和一樣。
他這幅模樣，嚇的藺和跟杜強等人的臉都白了。
“你們問我為何要去各家府上借糧，我已經告訴你們了。我也有一個問題想問問你們，我知你們來自國學院，都是學院的書生，那我能問問你們，你們為何讀書么。”
白錦書給女娃娃將手擦干凈，緩緩起身，掀起眼皮盯著孟買跟高適。
“自然是為了報效家國，報效朝廷。”
高適冷著臉，白錦書又笑了，道：“那么何以為國，又何以為家，朝廷是什么。”
“你這是什么話。”
高適不出聲，龐勇皺起了眉。
這問題多奇怪，家國就是家國，朝廷就是朝廷，還能是什么。
“家國是……”
高適抿唇，看了一眼孟買。
孟買低著頭，仿佛在思索。
孟買跟高適都是西京國學院出了名的學子。
是大家公認的能在科舉中中得前三甲的學生。
而孟買與高適也確實有大才，不然那些書生不會以他們為首。
“很難回答么，還是根本就回答不上來，又或者是你們知道答案，卻無顏說出口。”
白錦書上前兩步，杜強不屑：
“知道了又怎么樣，憑什么告訴你。”
這些書生怎么回事，平時高傲的不得了，怎么關鍵時候不說話。
“是啊，你們知道，知道家國是什么，知道朝廷是什么。”白錦書又道，藺和盯著白錦書的眼睛：“你想說什么不如直說，本小爺倒要看看你到底有何要說的。”
“我說了，他們，便是我的答案。”
白錦書又是一笑，指著流民與西京百姓。
孟買跟高適渾身一震，卻聽白錦書淡淡的聲音又響了起來：
“你們為何讀書，為了理想，為了抱負，為了施展才華。可什么能幫助你們達成抱負理想，是百姓。沒有百姓，何以為家國，沒有百姓，要朝廷有何用？沒有百姓，小到一針一線，大到一個國家，便都不會有。”
“我雖不若你們在學堂學習有學問，但我外祖父亦教導過我，將門后代，當為天地立心，為生民立命，他們，便是我做一切的理由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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